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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 下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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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煙繚繞, 老君宮中,靈虛子上官博玉正與師妹於睿相對而坐。

“師兄,那位李師侄近來身體如何?”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,於睿微笑著問上官博玉。

上官博玉聞言, 慢悠悠看了眼笑瞇瞇的師妹, 無奈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。

自半月前, 他們從宮中神武遺跡帶回那位名為李鳶的少年開始, 他這一向低調的老君宮便忽然備受矚目起來。

如果可以,上官博玉其實並不想接手李鳶,畢竟這位單是名字, 就足以令人感到驚駭異常, 更別說他那成謎的來歷, 以及能瞞過各大門派掌門, 悄無聲息潛入宮中神武遺跡的詭秘手段。

但偏偏, 李鳶從祁進手中救下洛風時, 陰差陽錯傷到了腦袋, 失去了部分記憶, 只記得自己是純陽宮靈虛一脈的弟子。

因此,即使上官博玉再不情願, 但在尚未探清李鳶的真實身份, 以及他來純陽宮究竟意欲何為之前, 上官博玉也還是只能硬捏著鼻子, 把李鳶留在了老君宮中。

不過話說回來, 提議讓李鳶留在他這裏的罪魁禍首, 可不就是他面前這位笑容可掬的師妹?

於睿身為“天下三智”之一,上官博玉自然不會懷疑她的智商,更何況李鳶這些日子的情況, 於睿說不定比他這個老君宮的主人還清楚。

因此上官博玉只能露出一個苦笑,轉頭看向老君宮的大門,慢悠悠道,“師妹既然如此關心,何不親自問問我那‘便宜徒兒’?”

聽出他話中的怨氣,於睿也不介意,只微微一笑,也轉頭看向不遠處正掀簾而入的俊秀少年。

今日純陽的風雪有些大。

寒風凜冽,即使李鳶已經盡量捂住口鼻,也還是吸入了不少冰冷的空氣。

他本就心肺受創,經不得刺激,老君宮中又比外面溫暖太多,冷熱交替之下,李鳶根本來不及打招呼,便又忍不住咳嗽起來。

“咳咳咳咳……”寬袍大袖掩去口鼻,喉中的癢意根本不受控制,李鳶難受得蹙起眉頭,抱歉地看了眼上官博玉和於睿。

見他咳得厲害,眼眶中都溢滿了生理性的淚水,上官博玉心中不忍,連忙招呼跟著來的小六給李鳶倒杯茶順順氣。

熱茶一下肚,李鳶的五臟六腑頓時被安撫了,喉中的癢意也漸漸平覆下去,這才終於順順利利地喘上了幾口氣,對上官博玉深深作了個揖,“多謝師父。”

又對站回角落的小六眨了眨眼,“也謝謝小六。”

上官博玉聞言,神色頓時緩和不少。

小六也對他擺了擺手,臉上寫滿了“小事一樁”。

老君宮中的氣氛不知不覺緩和起來。

“徒兒,這是你於睿師叔,今日特意來探望你。”上官博玉雖然心中一口一個“便宜徒弟”,對李鳶也仍心存疑慮,這一聲“徒兒”卻喚得十分自然,好像李鳶真是他教導了多年的弟子。

“見過於師叔。”李鳶雖然失去了很多記憶,但對純陽宮,他卻是真的十分有歸屬感,對上官博玉和於睿也是真的尊敬。

發覺他的尊敬毫不作偽,於睿和上官博玉對視一眼,心中都有些詫異。

他們很快招呼李鳶落座,詢問起他的具體情況來。

之前眾人把李鳶帶回純陽宮時,李鳶因傷勢過重,一直睡多醒少,因此除了一些基本情況外,眾人對他幾乎一無所知。

這幾天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,身體也漸漸開始恢覆,於睿這才決定過來探聽下他的情況。

“李師侄,你可還記得自己是因何而受傷?”

李鳶攏了攏脖子上的狐貍毛披風,不確定地看了眼於睿,“聽說是……因為祁師叔炸了我的山河?”

於睿:……

上官博玉:……

不,他們很確定,祁進當時並沒有施展“人劍合一”。

見李鳶似乎並不記得宮中神武遺跡中的事,於睿只好委婉地告訴他,他受傷的根本原因其實是因為和祁進的實力相差太多,卻又強行擋下了祁進的全力一擊。

不過,雖然李鳶當時的山河只維持了不到一息就徹底炸了,卻是救下洛風性命的關鍵。

在這件事上,無論李鳶的身份為何,又是出於什麽動機假冒純陽宮弟子,單是他沒有讓祁進再次犯下大錯,也讓純陽宮與謝雲流之間沒有再填上一條人命的仇恨,純陽宮上下都由衷地感激他。

雖然感激,卻也不得不防。

因為經過一番試探後,於睿和上官博玉都發現,李鳶對純陽的一切似乎真的十分熟悉,甚至知曉許多本不該為外人所知的純陽秘辛。

而更讓於睿感到疑慮和警惕的是,李鳶似乎不只是對純陽,對武林上的其他門派,甚至皇家的事物似乎也都有所涉獵。

目光在李鳶身後雪白無垢的狐貍毛披風上一掃而過,於睿一時間若有所思——她現在十分懷疑,李鳶或許是哪個世家大族的小公子,亦或……出身皇家。

若是前者倒還好說,若是後者……想到至今仍盤踞在純陽各處的神策軍,於睿忽然有些頭疼。

一看於睿垂眸,手中緩緩摩挲著茶杯,上官博玉就知道,他這位有著七竅玲瓏心的師妹怕是又開始頭腦風暴了。

聰明人就是這點不好,太費腦子。

心中忍不住搖頭,上官博玉又看了看李鳶,見這孩子面色蒼白,眼中漸起倦色,終於還是開口叮囑道,“徒兒,你近日還需好生休養,若有什麽需要,便讓小六告訴為師。”

李鳶聞言,感激地對他笑了笑,“其實,我這次來,確實有事想要拜托師父。”

於睿和上官博玉頓時看過來。

李鳶沈吟了一下,這才繼續說道,“我想盡快下山。”

這倒是有些出乎於睿和上官博玉的意料了。

原本在他們看來,李鳶之所以自稱純陽弟子,目的便是想要留在純陽。

但現在,他卻想要盡快離開。

“李師侄,你的身體還未痊愈,此時下山恐怕會加重病情。”於睿半是勸解半是試探。

上官博玉也點頭,“若你有什麽急事,我可以讓其他弟子去幫你跑個腿。”

李鳶搖頭,略顯遲疑地抿了抿唇,最終還是對上官博玉和於睿說了實話,“其實,我也想不起來我下山是要做什麽……我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東西或者什麽人。”

“雖然我什麽都想不起來,但我知道,這件事對我來說十分重要。”

“所以我必須盡快下山。”

這是一個乍一聽沒什麽問題,卻完全經不起推敲的理由。

“李師侄,你既然什麽都不記得,又如何去尋找那樣東西呢?”

李鳶想了想,“我大概能感應到他在什麽方向。”

於睿聞言,頓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,“李師侄難道出身神算一脈?”

一聽到“神算一脈”,李鳶腦中忽然浮現出多多、九天、龍脈之類的關鍵詞,直覺就很麻煩,根本連沾都不想沾。

所以他很光棍地搖了搖頭,一臉迷茫地看著於睿,充分表明自己根本聽都沒聽說過那什麽“神算一脈”。

至於他為什麽能感覺到要找的東西在哪,他也是一問三不知。

發覺李鳶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,於睿和上官博玉商量了一下,最終決定尊重李鳶的意願,允許他下山。

不過,鑒於他的身體還十分虛弱,最後兩人決定派出一位純陽弟子,陪他一同下山。

“這樣會不會太麻煩那位師兄了?畢竟我也不知道需要耗時多久。”

“無妨,正好洛風如今在萬花休養,屆時你們若路過萬花谷,還可以去探望一下他。”

“徒兒你的身體還不能勞累過度,下山後每天需記得按時吃藥。若到了萬花,還可請那裏的醫師幫你好好診治一番。”

雖然這便宜徒弟入門沒幾天,上官博玉還是忍不住絮絮叨叨。

李鳶也不覺得煩,耐心聽他念叨了許久。

李鳶離開後,上官博玉好奇地看了眼於睿,“師妹為何同意他下山?”

“師兄認為,李師侄所言有幾分虛,幾分實?”於睿反問。

上官博玉捋了捋胡須,沈吟半晌,才道,“我看他不像是有什麽壞心思,之前也不像是在說謊。”

於睿點了點頭,“我也這麽認為。”

“但,如此一來,我對這位李師侄的來歷倒是更加好奇了。”

“我會與掌門師兄商量,派人與李師侄一同下山,看看他到底打算做什麽。”

“他既然有所動作,我們不妨以不變應萬變。假以時日,總會知道他對純陽是否有所圖謀。”

……

李鳶離開純陽時,與他同行的弟子名為雨卓承。

雨卓承是一位溫柔俊朗的青年,師從清虛子於睿,是純陽宮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師兄。

於睿會派雨卓承陪李鳶一同下山,倒是讓李鳶有些意外。

不過雨卓承性情溫和,為人爽朗,又十分懂得照顧人,待他們二人行至長安時,李鳶已經與他相處得十分愉快。

華山上常年風雪漫天,華山之下的大千世界卻已經從寒冬中蘇醒過來,放眼望去已是一片綠油油的春色。

“李師弟,我們接下來往哪裏走?”下山後,雨卓承從未催促過李鳶,每每只是在啟程前例行詢問一下。

閉上眼睛再次感受了一會兒心中傳來的牽引之感,李鳶向西南的方向指了指,“我們走這邊。”

雨卓承點頭,“萬花谷也在那個方向,屆時我們倒是可以去探望一下洛風,也給你好好診治一番。”

這話於睿師叔之前也說過,李鳶倒是沒什麽意見。

三天後,他們二人終於來到位於秦嶺深處,隱藏於崇山峻嶺之中的大唐三大風雅地之一——萬花谷。

越接近萬花,李鳶心中的預感就越強烈。

雖然沒有告訴雨卓承,但他很清楚,他要找的東西,應該就在這谷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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